?豁了口的魚缸
?中山市曹步初級中學 初三(6)班 龔海婷
書桌左角,豁了口的魚缸蒙著薄灰,邊角缺塊、缸壁沾著淺褐油痕,早沒了往日透亮。我站在窗前望著漫漫長夜,樓上溫馨的燈光裹著歡聲笑語鉆進來,寒風卷著發(fā)膩的甜直撲面門,骨子里漫上一層寒意,滿腦子都是去年生日那滿屋子的燉排骨香。?
那天爸爸剛跑完滇南長途,曬得像塊浸了油的炭,手還抖著,卻偏要把我舉過頭頂,笑聲震得我耳朵發(fā)響:“等這單結了,給你買銀龍魚!”他掌心的繭硌得我后頸發(fā)疼,渾身卻暖洋洋的。媽媽在一旁笑著,指尖還沾著燉排骨的油漬。爸爸力氣里的熱乎勁,讓我以為日子會像他燉的排骨,永遠冒著暖煙。這魚缸就是他那天送我的,透亮得能映出我們一家人的笑臉,我小心翼翼擺在書桌左角,連碰都舍不得多碰。 那時候總覺得,爸爸就是我們家的光,可這束光沒多久就被無形的毒霧悄悄吞噬。
裂痕是從“糖味的咳嗽”開始的——他不再碰方向盤,整日蜷在陽臺陰影里,渾身透著散不去的慵懶與煩躁。煙盒從茶幾挪到床墊下,后來換成了錫紙疊的小盒,火苗舔著盒底時,甜膩詭異的怪味壓過了媽媽做飯的香氣。我半夜起夜,總撞見他蹲在水槽邊,脊背繃成快斷的鐵絲,每吸一口肩膀就往骨頭里縮一寸,緊接著是破鑼似的咳嗽,卻死死捂著嘴,生怕被我和媽媽聽見。后來我才懂,戒毒是場致死方休的戰(zhàn)爭,爸爸從一開始就輸給了貪欲。?
我看著他日漸消瘦,顴骨凸起、眼窩深陷,曾經(jīng)有力的手掌變得枯瘦,咳嗽聲日夜不停。我攥著衣角湊過去,聲音輕得發(fā)顫:“爸,去醫(yī)院看看吧?”他猛地回頭,眼白里爬滿紅血絲,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暴戾,聲音粗糲得像磨砂紙:“滾?!蹦鞘撬谝淮螌ξ矣眠@個字,像冰針狠狠扎進心里,凍住了所有想說的話。窗外刺眼的燈光打在玻璃魚缸上,印出了爸爸冷漠刻薄的臉。我看著眼前已經(jīng)完全大變模樣的爸爸,忽然想起班會課老師的話:“他們吸的每一顆毒品,都是打在守護我們的人身上的子彈?!痹瓉磉@子彈,也打碎了我們平凡家的溫暖與期盼。
他開始整夜不回家,偶爾回來就翻箱倒柜找錢,找不到就摔東西、吵架。我躲在門后,攥著衣角掉眼淚,只能眼睜睜看著家一點點碎掉。 再撞見他時,他裹著起球的舊夾克,頭發(fā)粘成一綹綹,臉上滿是污垢,伸出枯瘦的手,指甲縫嵌著黑泥:“曉,給爸拿點錢……等爸好了,給你買最大的魚缸和銀龍魚?!彼Z氣里裹著甜膩的苦,像毒品的氣味。我下意識后退,他蹲在地上抱頭哭泣,反復念叨“我控制不住”“對不起你們”。我逃也似的跑開,像是要把身后的黑暗遠遠甩掉。?
警察來的那天是周二傍晚,媽媽沒哭,只是緊緊攥著我的手,指節(jié)泛青:“是我報的警。曉,媽不能讓毒品徹底毀掉我們的家。”爸爸在家門口被帶走時沒有反抗,定定地看著媽媽,眼神里有愧疚、不舍還有釋然。他轉向我,嘴唇哆嗦著擠出一句沙啞的話:“曉……爸對不起你,對不起這個家。”口袋里的“水果糖”掉在地上,他瞥了一眼,眼里充滿厭惡與悔恨——那一刻,他終于徹底醒了。?
那晚我在書桌下,發(fā)現(xiàn)了遺落的碎玻璃片,指尖蹭過玻璃片上的排骨油痕,恍惚間又聞到了去年生日的暖香。書包里露出半本班會課筆記,上周講林則徐的那頁寫著:“1839年虎門銷煙,237萬斤鴉片沉進大海,他說‘鴉片一日未絕,本大臣一日不回’。”原來百年前這甜膩的毒就沒停過啃噬人心,林則徐守的是國家的“家”,媽媽守的是我們的“家”。?
班會課禁毒宣傳片里說“毒品是把鈍刀,慢慢割碎每個家”。我盯著屏幕上的錫紙盒,忽然想起爸爸蹲在水槽邊的背影——那不是治咳嗽的藥,是潑向家灶膛的冷水,是媽媽藏在眼淚里的絕望,是我童年里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。 放學路過文具店,新的玻璃魚缸擺在顯眼貨架上,透亮得像去年生日的陽光,像我們曾經(jīng)無憂無慮的日子??晌覜]停下來,那些藏在魚缸碎片里的回憶、甜膩苦澀的氣味,還有爸爸醒悟時的愧疚,都跟著那只豁了口的魚缸,深深淺淺刻在心里,成了永遠的警醒。?
走出文具店,我折好禁毒宣傳單塞進書包。風過肩頭,清冽含暖,終散了那縷甜膩余味。沒有不能治愈的傷痛,沒有不可結束的沉淪。好在世間總有星辰開道,縱是荊天棘地,也不枉此行。魚缸的豁口或許難平,過往的傷痕無法抹去,但破碎終會被溫柔縫補。
待春風拂過、毒霧散盡,散落的溫暖終將聚攏,織成照亮前路的微光,越過陰霾,歲歲明年。
指導老師: 徐妙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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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 汪佳 實習生 黃昭瑜? 二審 陳彥? 三審 江澤豐





